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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尊龙凯时样的面出了荆州就见不到?

  尊龙凯时每次去荆州,总能接收到一众当地友人的热切推荐,要吃早堂面:「一定要吃,出了荆州你见不到!」说起家乡吃食,他们眼里会泛光。哪怕已经离家数十年,户口本、身份证上都已不见「荆州」字样,对于这群人来说,一碗油厚、码肥,飘香四溢的早堂面,始终是滋养他们一路长大的底气。

  就小吃来说,早堂面的「堂」字用得很大。荆州孩子们怀念早堂面,怀念的必然不只是味道,还有早起之后不慌不忙坐进面馆厅堂,在大木桌前舒舒服服嗦完一碗面的感受。尤其当你在上班途中,地铁口匆忙买下张鸡蛋灌饼,用吸管吃着塑料杯里的稀饭,囫囵下咽,怎么能不想念那碗从半夜开始熬煮的高汤?

  秋末冬初,早上 7 点半,天还未完全亮透,老字号福寿早堂面已经顾客盈门。

  与 200 多公里外的省会武汉相比,荆州主城区的面积并不算大,最方便的交通工具是电瓶车。街边代驾小卡片上的价格让人吃惊 —— 30 分钟内按 28 元一口价收取。除非要去江对面的公安或者更远的石首、洪湖,大部分时候也很难有超过这个起步价的情况出现。

  荆州曾经很繁华。1895 年,清政府与日本签订《马关条约》,位于长江边的沙市(今为荆州市中心城区)和重庆、苏州、杭州一同开埠,一举成为湖北的第二大城市。在武汉洋码头的厂房上至今还竖立着「活力 28 沙市日化」的招牌,荆州的纺织、轻工、电子、日化等行业可以说是享誉全国。

  早堂面便是从晚清时期开始流行,成为荆州百姓晨起出门的第一餐。湖北的码头城市都管吃早饭叫「过早」,过早大多在外面过,码头工人凌晨上工,没有空余时间在家开火。面馆老板上半夜熬汤,下半夜客人便能吃到被浓厚高汤包裹着的碱面,到中午,面和汤均售罄,面馆打烊,经营者再次采购原料,于深夜挑灯启炉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
  主营早堂面的面馆,多用厚实的白瓷大碗或一圈蓝边儿的那种搪瓷盆盛面,只有堂食,才不辜负短短数秒从大锅盛到碗里的腾腾锅气。我第一次吃早堂面的时候不懂其中门道,只知选看起来最豪华的搭配:「老板,来一碗全家福。」后面排队的荆州老杆(指年龄大而有经验的大叔)不慌不忙:「大连,一两。」等接过面发现,我这一碗码子特足,面也多,无论如何都会剩下一些,而隔壁那位大叔的,连汤带面正好吃个精光。

  如我这样的外乡人,大抵会被表面的面码吸引注意力,只有真正的沙市老饕才知道,早堂面的精髓都在那汤底里。一般凌晨两三点,做早堂面的师傅就须把猪筒骨、鸡、鳝鱼、鲫鱼等原材料处理好,开始熬汤,直到汤色乳白,微微浓稠,上层漂起晶亮的油脂,天色也刚好蒙蒙亮了。此时,开始有赶早的客人进来,就为了吃上第一锅汤。过去有一种说法,吃第一锅汤是大吉,对于起早贪黑为生活奔忙的人来说,这样无伤大雅的迷信,既可以填饱五脏庙,又可以给普通的一天添一份祝福,何乐而不为。

  至于所谓的「大连」,跟北方那个著名的海滨城市毫无关系,指的是与「中连」相对照的面码等级。这套命名源于 1980 年代后期,彼时人们的生活条件逐渐宽松,早堂面的码子种类也变得越来越多、越来越足。炸至酥脆的鳝丝、鸡肉片、鸡丝、卤肉片、红烧肉丁等,组成了「大连面」的码子,不同食材的鲜香浓缩于一碗,只要你想,码子可以厚厚地在碗里盖成一座小山。

  现在,面馆里名为「早堂面」的码子最少,简简单单一碗高汤碱面。我在一位笔名「芒果君爷爷」的荆州老者笔下看到这么一段描述,他说用「油大码肥」来形容早堂面并不准确,上个世纪吃早堂面的除了码头上的劳工,更不乏荟萃江津的达官贵人,所谓食不厌精,这才流行起这样丰俭由人、工序繁复的汤面。

  根据码子的多少,早堂面被划分为大连、中连和小连。一碗大连面里,鸡肉、鳝丝、猪肉一应俱全,相当丰厚。

  严谨地说,早堂面就是沙市特色的吃食。现在的荆州,旧时更为人所熟知的名字叫江陵,而沙市一直是江陵最繁华的外港。1994 年,沙市和江陵县撤销,并入荆沙市,后又改名荆州市。作为武汉人,我对沙市的街道和码头气息尤其感到亲切,但又能很清晰地感知到两地的不同。

  武汉的「过早」,是锣鼓齐鸣,热火朝天,而荆州的早堂面,有一种松弛感。如果说码头城市的早餐要满足码头工人吃完上工的劳动需求,热干面显然更贴切。它烹制快,吃起来也快,甚至早餐店里都凑不出几张好桌子,大家基本上交钱、拿面,端在手上,边走边就吃了,碳水充足且廉价。早堂面油水更足,共通点都是用顶饱的碱面,但做法和吃法上精细许多,更妙的是丰俭由人,放在餐饮选择众多的今天也仍具备一定的竞争力。

  几乎每一个荆州朋友都交代我,吃早堂面不用特意选出名的网红店,福寿、西园、邱记三家是资历最老的大店,最有代表性。吃早堂面又以方便为主,大店小店都好,跟天津人的煎饼果子哲学类似 —— 家楼下的最好吃。长期开在社区里的小店,也恪守熬汤做面的各项准则,同样地道。

  1961 年开始做早堂面生意的西园面馆,据说每天能卖出 4000 碗面。

  工序和食材上的细微变化瞒不过荆州人的舌头。早前,各个店家都需要每天自己现做碱水面条,现在基本都是厂家统一生产,从手工面到「机器面」的变化,直到现在仍惹得一众荆州老杆怨声载道。至于码子的变化也是众说纷纭,我没机会吃到上个世纪所谓最地道的早堂面,只是偶尔听人家抱怨,不过抱怨完了还依然愿意去吃,想必小小区别,问题不大尊龙凯时。朋友说,对于他们这些久久不回家的荆州人,对早堂面更有滤镜,离开荆州再久,都能记得汤和码子的讲究,只要能吃上一口,就是无上美味,也遑论正宗与否了。

  厨房要占据一家面馆一小半的面积,早堂面的馆子大都敞亮,厨房是开放式的。1961 年开始做早堂面生意的西园面馆,恨不得把熬汤的锅放到你鼻子底下,生怕你看不见锅里咕噜咕噜煮着的猪骨和整鸡。民国时的沙市公子聂邵抚写道:「早堂条面赶头汤,独步滨江各市场。高唱品名兼色味,似乎过客率先尝。」是说越早来,喝到的汤越鲜、越浓。第一锅汤,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?

  很出名的福寿早堂面,外面挂着「早餐中国」的店招,显示着这家老店的历史和名气。荆州人的一天开始得很早,周末早上六七点的面馆,已经是顾客盈门。游客不多,大多是本地的中年人和老年人,再晚一些,年轻人和小朋友也加入其中。这是在大都市里不常看到的早餐场景,早堂面是热闹的,是有烟火气的。大厨房、大锅,大铁盘里装着堆成小山的鸡肉片、炸鳝鱼骨等码子。煮面的师傅抓起一把碱面,烫到熟透但不绵软的程度立即捞出,沥水,再递给前案的师傅一一配好面码。

  高汤观之不算油腻,闻起来还能捕捉到一丝来自鱼骨的腥气,喝到嘴里,腥气又彻底消失不见了,只有猪骨和鸡浓缩成的浓厚鲜香。隔壁桌的本地大哥看我拿着相机,热心提醒我务必到面馆大堂对面的一间老屋里看看,「里面都是在划鳝鱼的婆婆,早堂面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做出来的,这个一定要记录。」

  老屋里,几个头发花白的阿姨围着一张看不出年头的四方桌坐定,手拿一柄划刀,一条条鳝鱼迅速化作细丝,阿姨们手脚麻利,迅速处理好一盆鳝鱼,将鳝丝过水,焯掉血气。「你来得有点晚啦尊龙凯时,我们就快搞完喽。」其中一个阿姨对我说。我一看表,才刚七点半。再一回头,刚才出餐的窗口早被食客围得水泄不通。

  我不知道湖北还有没有像荆州这样擅吃鳝鱼的地区,划鳝丝的手法却让我想到江南。江南一带的面条也愿在汤和浇头上下功夫,只是更加清亮、精致。我还曾在沙市老字号「沈记」吃到过和上海炸猪排如出一辙的酥炸大排,当时询问店家,年轻的经理也道不明这其中联系尊龙凯时。

  这次我又向面馆的阿姨询问,「同样生在长江边,我们就不会划鳝丝咧。」阿姨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,说:「这有个什么了不得哦,都是最基本的东西,这些年我们都是这样弄,没得这些,早堂面搞不好嘛。」阿姨讲得轻巧,凌晨三点熬汤,开门迎客后还得分出专门的几个人及时去备料,真是举重若轻。

  我想,所有吃过早堂面的人,都会在未来某个早晨,开始想念这碗面,它的踏实落胃,和在嘴巴里漫渍的回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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